國際時事

【俄烏戰爭】烏克蘭性/別小眾的退與戰:「被統治將不再有同志驕傲」

【俄烏戰爭】烏克蘭性/別小眾的退與戰:「被統治將不再有同志驕傲」
製圖:Beth

撰文:季安森
文字編輯:文麗莎
網站編輯:EQ

【俄烏戰爭】今年2月,俄羅斯對烏克蘭發動侵略戰爭。戰火不僅造成嚴重傷亡和破壞,更有逾400萬人在戰爭中流離失所。正當全球聚焦這場人道危機,烏克蘭的性/別小眾也陷入了一場「戰爭中的戰爭」— 他們不僅與其他同胞一樣面對炮火威脅,更要時刻憂慮俄軍和恐同恐跨人士:正如一名獨留基輔的烏克蘭跨性別女性稱,國內對跨性別的偏見仍然存在,她在戰亂中不敢貿然外出。現時,烏克蘭的「全國總動員令」禁止大部份男性國民出境,有跨女由於身份證上的性別仍是「男性」,被迫滯留國內;而即使成功逃出國境,性/別小眾也憂慮鄰近東歐國家對他們未必全然接納⋯

另一方面,不少烏克蘭的性/別小眾自我組織起來,走上前線,充當後勤,在不同崗位為捍衛國家而戰。也許大家心中都籠罩着一重陰霾:倘若烏克蘭最終不敵俄羅斯,以打壓國內性/別小眾聞名的普京,會否為他們帶來「最黑暗時刻」?

跨女因身份證寫「男性」禁離境 困基輔憂人身安全

2月28日,困在烏克蘭首都基輔的Zi Faámelu在推特上發文,形容自己性命堪虞,呼籲世界關注包括她在內的「絕望和窮途的(hopeless and desperate)」的跨性別女性。

俄軍入侵當日,烏國總統澤連斯基(Volodymyr Zelenskyy)發佈了為期90日的「全國總動員令」,禁止所有18至60歲的烏克蘭男性離境。今年31歲的Faámelu,身份證件上性別依然是男性。

Faámelu出生於克里米亞,該半島於2014年被俄羅斯侵佔。她因參加過烏克蘭著名唱歌選秀節目「Star Factory」而聞名。在接受 CBS News訪問時,Faámelu表示自戰爭爆發以來,獨自居住的她會關上公寓內所有燈光和門窗,即使面臨斷糧亦不敢貿然外出,並形容「這是一場戰爭中的戰爭」。「很多人都有槍和武器⋯這可能會成為濫用暴力的藉口。」Faámelu說在基輔,對跨性別的偏見依然存在;而在正式開戰前,美國駐聯合國日內瓦辦事處大使芭絲謝芭·內爾·克羅克(Bathsheba Nell Crocker)亦曾向聯合國警告,俄羅斯武裝部隊有可能會針對性/別小眾群體。

Faamelu是一位被困基輔的跨性別女性,由於她護照上的性別仍是「男性」,烏克蘭的全國總動員令禁止她離境。
Faámelu是一位被困基輔的跨性別女性,由於她護照上的性別仍是「男性」,烏克蘭的全國總動員令禁止她離境。(圖片來源:Twitter @zifaamelu

跨性別難獲法律承認 戰爭中醫療資源更缺乏

即使能逃到國境邊界,Faámelu亦擔心那些向烏克蘭平民提供庇護的國家,未必會把她和其他人一視同仁看待,因為她護照上的性別與其性別認同不符。

根據人權觀察(Human Rights Watch)報告,烏克蘭的跨性別人士若想得到法律承認,必須經過繁瑣的精神科觀察,並進行性別肯定手術。2017年出台的法例雖然簡化了部分程序,但依然要求跨性別人士完成精神科門診檢查。Faámelu認為該程序是一種羞辱,因此寧願保持身分證件上的男性身分,誰料如今卻令她進退維谷。

另外,據《紐約時報》報道,一些正處於性別肯定過渡期的跨性別人士和HIV陽性的人,在戰爭期間難以取得所需藥物和醫療資源。

東歐鄰國存在反同法規 民間自建平台助同志難民

不受全國總動員令限制、或提早在其生效前離境的性/別小眾,大多數逃往了波蘭和匈牙利等鄰近東歐國家。然而,烏克蘭的性/別小眾在異國可能也會面對新的問題和歧視 — 在自己國家,他們或許仍可遊走在較熟悉的社會風俗和法規,一旦成為異國難民,則更處處受限。

大批烏克蘭人逃往鄰近的東歐國家,波蘭機場擠滿剛到埗的難民。
大批烏克蘭人逃往鄰近的東歐國家,波蘭機場擠滿剛到埗的難民。(圖片來源:路透社新聞影片截圖)

波蘭和匈牙利目前都有對性/別小眾不友善的法例,如在波蘭,同性伴侶不能結婚或組成任何民事關係,亦不能領養孩子。2019年,一項民意調查顯示近四份一波蘭居民認為,同性戀是「不正常且不能容忍的」,更加有巿鎮曾經劃地為界設所謂「無性/別小眾區域」(LGBTQ-free zones)。而在匈牙利,法例同樣不容許同性伴侶結婚和領養孩子。有關同性戀的內容不得出現在面向18歲以下青少年的教育電視、電影和廣告中;2020年出台的法例更阻斷了跨性別人士更改法律文件上性別的可能性。

有見及此,民間有不少組織或個人紛紛伸出援手。波蘭倡議團體「Warsaw Pride」的主席 Julia Maciocha 與多位平權人士合作推出了一個網頁「Miasta maszerujące」,方便在波蘭避難的烏克蘭性/別小眾尋找合適安全的住所和醫療等資源。在歐洲同志交友軟體「Romeo」上,超過1萬名來自歐洲各地的用戶自發創建了一個叫「Shelter for Ukrianie(烏克蘭避難所)」的群組,為烏克蘭難民提供性/別小眾友善的自家住所。

「我們不想他們流落在難民營,或者在一些難以保證他們安全的大型場所裡。因為在波蘭,恐同依然存在」Maciocha在接受美媒NPR訪問時說,「我們想確保他們能和明白他們需要的人在一起。」

喜歡這篇文章嗎?透過打賞支持我們寫下去~

性/別小眾憂祖國戰敗 普京或帶來「最黑暗時刻」

所有人都在擔心,萬一俄羅斯戰勝並吞併了烏克蘭,將會發生甚麼事。

俄羅斯在2013年立法禁止向未成年人士宣傳「非傳統的性關係」後,大批性/別小眾平權人士遭到壓迫或囚禁,政府更在2021年修憲正式禁止同性婚姻和跨性別人士領養小孩。俄總統普京(Vladimir Putin)多番明確反對性/別平權。在去年的一場新聞發佈會上,他甚至將多元性別和跨性別權利比喻成一種「全球大流行病(pandemic)」。

據《福布斯》雜誌報道,在俄羅斯發動侵略的頭幾天,一些性/別小眾人士不得不迅速「入櫃」,刪除交友軟體的帳號,清空WhatsApp上一切關於酷兒的聊天記錄。

爭取性/別平權的烏克蘭非營利機構Kyiv Pride的項目助理Edward Reese,早前在接受《Gay Times》訪問時亦透露他的擔憂:「我們假設一下,如果俄羅斯統治了烏克蘭,這肯定會成為我們的最黑暗時刻,因為此時此刻在俄羅斯,就是酷兒(queer people)的最黑暗時刻。」

雖然同性婚姻在烏克蘭並不合法,性/別小眾亦不受任何反歧視法例保護,但Reese認為烏克蘭在平權方面已有進步。總統澤連斯基在記者會上被反同人士質詢時,便曾反駁道:「讓同志們做自己。」

總統澤連斯基在記者會上被反同人士質詢時,便曾反駁道:「讓同志們做自己。」(圖片來源:Twitter @MaximEristavi

「烏克蘭是一個歐洲國家,我們有10年同志遊行的歷史。但你知道,在俄羅斯,情況幾乎是相反的」Reese對CBS News說,「我們看到了(烏克蘭)人們思維在人權、性/別小眾,女權等方面的改變⋯所以,我們絕對不想要跟俄羅斯有任何關連。」

性/別小眾留守戰鬥:如被統治,我們不會再有同志驕傲

烏克蘭的性/小眾社群為了幫助國軍戰鬥,亦自我組織了起來。例如Kyiv Pride最近便為社群提供急救課程,並在社交媒體上發文號召捐款給烏克蘭軍隊。「我們有恐懼,但這是正常的,但我們不會驚惶失措」Reese說,「我們捐贈予我們的軍隊。昨天,給烏克蘭軍隊的籌款已經達到了捐贈歷史上的最高金額。」

Kyiv Pride最近在社交媒體上發文號召捐款給烏克蘭軍隊。(圖片來源:Twitter @KyivPride

非二元性別的Vlad Shast以前是一名在基輔頗受歡迎的變裝皇后,現在則推著購物車往返不同超市之間,為前線士兵運送物資。而且在強制服役之前,26歲的Shast亦已經自願加入烏克蘭的領土防衛部隊。

29歲的烏克蘭著名同運人士Yura Dvizhon則建立了一個社交媒體平台,用以向俄羅斯名人施壓,希望他們公開表態反戰,並轉發烏克蘭性/別小眾在前線保家衛國的消息。

「如果我們被俄羅斯統治的話,我們將要閉上我們的嘴,我們將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穿衣服,我們將不會再有同志驕傲 」Dvizhon接受《Los Angeles Times》訪問時說,「我不想過那樣的生活,這就是我為甚麼要戰鬥。」